李二牛的葬礼在正月初三举行。
没有棺木——镇上的木材早在寒冬初期就烧得差不多了。用一领破草席裹着,埋在镇子西头的坟岗上。他的母亲哭晕过去三次,父亲蹲在坟前,像一尊石像,不哭,也不说话。
魏莱主持了简短的追悼。他站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堆前,看着那张被冻得发青的年轻面孔,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。这个十九岁的小伙子,去年秋天还跟着他在荒甸子上收割,咧着嘴笑,说等打了粮食要娶媳妇。
“李二牛同志,为了保护集体财产,牺牲了。”魏莱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发颤,“我们记住他。也要记住,他为什么牺牲。”
人群沉默。许多人的眼睛里,除了悲痛,还有压抑的怒火。除夕夜的枪声,打破了小镇最后的平静假象。饥饿可以忍,寒冷可以熬,但赤裸裸的暴力与死亡,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真实的威胁。
葬礼结束后,魏莱回到炮楼,立刻叫来了李铁柱和周明远。
“那个人,审出什么没有?”
李铁柱摇头:“嘴硬得很。关在铁工厂的仓库里,不吃不喝,也不说话。杜书记派来的两个干事‘协助’看管,实际上是盯着,不让我们单独接触。”
“枪呢?”
“杜书记拿走了,说是要作为‘证物’上交县里。”
魏莱的手指在桌上敲击着。一切都太“顺理成章”了。袭击发生,杜书记第一时间赶到并定性,控制人犯和证物,阻止深入调查…这不像是在处理突发事件,更像是在…控制局面。
“王栓柱怎么说?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周明远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:“我问过王栓柱。他说,他和李二牛值班,半夜听到地窖那边有撬锁的动静。两人过去查看,就看到那个蒙面人在撬地窖的门锁。他们上前制止,那人转身就跑,王栓柱追上去扭打,李二牛从另一边包抄。然后那人就开枪了…先打中了李二牛,王栓柱扑上去夺枪,手臂被划伤,但把枪打掉了。后面我们就到了。”
“地窖门锁被撬开了吗?”
“没有,只撬开了一点。那人好像…很着急,手法也生疏。”
“着急…生疏…”魏莱沉吟,“不像专业的匪徒。倒像是…奉命行事,但经验不足。”
“奉命?”李铁柱瞪大眼睛,“奉谁的命?杜书记?”
“没有证据,不能乱说。”魏莱摆手,“但这件事,我们必须自己查。李村长,你挑两个绝对可靠的兄弟,暗中调查几件事:第一,这个蒙面人除夕前几天的行踪,他是什么时候、怎么进入四水镇的。第二,镇上最近有没有来历不明的陌生人,或者有谁行为反常。第三,那把枪…想办法打听一下,到底是什么制式,有没有可能追查来源。”
“明白!”
“周文书,”魏莱转向周明远,“杜书记那边,你继续‘配合’。他要查账,就让他查。但要留个心眼,所有经他手的数据、记录,都暗中备份一份。另外,救济粮名单被他扣着,你私下里把我们掌握的最困难家庭情况,整理一份详细的,做好准备。”
“准备什么?”
“准备…万一他真敢饿死人,我们要有证据,向上级、向群众揭露。”魏莱眼神冰冷,“还有,火灾的事,也不能放松。我总觉得,除夕的枪击和腊月十五的火灾,可能有关联。”
两人领命而去。魏莱独自站在窗前,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。
四水镇像一个走在冰面上的人,脚下是饥饿与寒冷的深渊,前方是政治敌意的迷雾,而暗处,还有不知来自何方的冷枪。
他摸了摸口袋,那半块压缩饼干还在。薄薄的,硬硬的,像他此刻的处境。
不能退。一步都不能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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