织布坊的棉花开得正好,白景双正带着女工们赶制一批细布,忽然见陈之安领着一个穿绸缎马褂的陌生人进来,那人自称是上海来的富商,姓黄。
“白三爷呢?”黄老板嗓门洪亮,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钱袋,“我是来订布的,要十万匹,细布、平布各一半,价钱好说!”
这话一出,院子里的女工们都停了手。十万匹?织布坊现在满打满算,一天最多产一百五十匹,就算日夜不停,也得近两百天才能织完,这几乎是把全年的产能都包了。
白颖宇接到消息赶过来时,黄老板正拿着一匹细布掂量:“不错不错,就这质量,我给细布每匹七钱,平布每匹四钱,比市价高一成,怎么样?”
白景双在一旁算了算,这笔订单光预付款就得三万两,纯利至少能有两万,确实是笔大生意。
白颖宇却没立刻应承,打量着黄老板:“黄老板远道而来,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?要这么多布做什么?”
“做洋行生意的。”黄老板笑得精明,“南边缺这种结实的细布,我运过去能赚不少。白三爷要是信得过我,咱们现在就签契约,我先付三成预付款,剩下的交货时结清。但丑话说在前头,要是到期交不出货,得按订货价十倍赔偿。”
十倍赔偿?白颖宇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十万匹布,按他报的价,十倍赔偿就是近十万两,这几乎能掏空织布坊的家底。
他想起汤姆逊信里的话——“商会另有后手”,再看看黄老板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,忽然明白了。
这哪是什么大生意,分明是个陷阱。
汤姆逊刚送信说英国商会要动手,就冒出来这么个“上海富商”,要货数量正好卡在织布坊的最大产能上,还敢签这么苛刻的赔偿条款,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?十有八九是英国商会设的局,故意用高价引诱,逼着他签下契约,再暗地里使绊子让他交不出货,到时候要么赔得倾家荡产,要么就得低价把织布坊卖给他们。
“黄老板的生意,我怕是接不了。”白颖宇缓缓开口,语气平静。
黄老板愣了愣,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:“白三爷嫌价钱低?再加一成!”
“不是价钱的事。”白颖宇道,“十万匹布太多,我们的机器和人手都跟不上,怕耽误了黄老板的生意。”
“人手不够可以招啊!机器不够可以买啊!”黄老板急了,“我看你这院子不小,再添十台织布机,多招几十个女工,不就够了?我可以先付一半预付款给你周转!”
他越是催促,白颖宇心里越笃定。哪有商人催着对方扩大产能接自己的订单?这分明是想把他往“超负荷生产”的绝路上逼。真要是添了机器招了人,到时候交不出货,新机器和工人都是赔本的买卖。
“多谢黄老板好意,实在是力不从心。”白颖宇抬手送客,“陈先生,替我送送黄老板。”
黄老板脸色沉了下来,收起钱袋:“白三爷可想好了?这么好的生意,错过了可就没了!”
“想好了。”白颖宇淡淡道。
黄老板狠狠瞪了他一眼,甩袖而去。
等人走远了,白景双才不解地问:“爹,这么好的生意,为什么不接?就算交不出货,跟他商量商量……”
“商量?”白颖宇冷笑,“他就是来逼咱们签契约的,真签了,就由不得咱们了。你没看他急着让咱们添机器招人?那是想把咱们套牢,到时候随便断咱们的棉花,或是让机器出点毛病,咱们就得赔死。”
陈之安也反应过来:“是英国商会的手段?让这姓黄的来当枪使?”
“十有八九。”白颖宇道,“他们知道硬来不行,就想用这种阴招。还好汤姆逊提前报了信,不然真要栽进去。”
他看着院子里运转的机器,沉声道:“看来他们是真急了,连这种招数都用上了。从今天起,织布坊的产量减半,多出来的人手去侍弄棉田,提前把明年的种子选好。另外,让周老实和孙秀莲盯紧了,别让外人靠近棉田。”
“那南城的布庄怎么办?产量减半,货就不够了。”白景双道。
“先紧着老客户,新订单暂时不接。”白颖宇道,“跟王掌柜说清楚,就说机器要保养,过阵子再恢复供应。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,别让人抓住把柄。”
陈之安点头:“我这就去安排人手,盯着那个黄老板,看看他跟哪些人来往。”
夕阳西下,织布坊的机器声慢了下来,女工们按吩咐减少了产量,却更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匹布。白颖宇站在仓库门口,看着堆得整整齐齐的棉布,心里清楚,这只是开始。英国商会的“杀手锏”没奏效,肯定还会有别的招数。
但他不怕。守住本心,不贪不属于自己的利益,就不会掉进陷阱。织布坊也好,棉田也好,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建起来的,只要根基不动摇,再厉害的风浪也掀不翻这艘船。
夜色渐浓,白颖宇让护院们多打了几盏灯笼,照亮了织布坊的院墙。这灯光不仅是为了防盗,更是为了给自己提个醒——越是看似诱人的机会,越要睁大眼睛,乱世里的生存之道,从来都少不了谨慎二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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