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府疫情的消息,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泼入一瓢冷水,让本已惶惶不可终日的南京城彻底炸开了锅。魏国公徐达,那是大明军中的定海神针,是跟随朱元璋起于微末、战功赫赫的肱骨重臣!连他的府邸都未能幸免,这瘟疫的凶焰究竟猖獗到了何等地步?
勋贵圈层顿时陷入了比平民更甚的恐慌。他们府邸深广、仆役众多,一旦有一个源头侵入,后果不堪设想。各家纷纷紧闭门户,谢绝一切往来,内部排查消毒的严厉程度甚至超过了官府的要求。太医院的压力陡增,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医官资源,不得不分出一大部分精锐赶往徐府,这又引起了其他区域的不满和恐慌。
朱元璋震怒之余,更多的是焦灼。徐达不仅是臣子,更是兄弟。他一日内连发三道旨意,严令太医院全力救治,宫中最好的药材如流水般送往徐府。同时,他对京畿防疫的督促到了近乎苛责的地步,五城兵马司和各级官员如同在刀尖上行走,稍有懈怠便是雷霆之怒。
在这场席卷全城的灾难中,坤宁宫偏殿的隔离事件,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。小禄子的死亡被定性为“不幸沾染宫外疠气”,调查草草收场。偏殿在严格隔离了十数日,确认再无新增病例后,终于解除了封锁。
当朱橚再次踏出房门,呼吸到院中清冷而自由的空气时,竟有恍如隔世之感。马皇后第一时间将他搂入怀中,上下仔细打量,眼中含着泪花,连声道:“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……”
然而,朱橚敏锐地察觉到,坤宁宫的气氛变了。宫人们看他眼神除了往日的恭敬,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疏离——仿佛他不仅是皇子,更是一个移动的疫源。往日与他较为亲近的几个小内侍都被调往他处,替换来的新人更加沉默寡言。母后虽依旧慈爱,但眉宇间笼罩的忧色更深,守护他的姿态也变得更加紧绷,如同护崽的母狮,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。
他知道,那层无形的隔阂已经产生。父皇的猜忌并未消失,只是被更紧迫的事情暂时压下,如同休眠的火山,随时可能再次喷发。
他发出的那封密信,如同石沉大海,久久没有回音。“鸮三”那边似乎也遇到了麻烦,或是调查受阻,或是传递渠道变得更加困难。徐府疫情的源头成了一个谜,与他和小禄子之间那点微弱的关联,也愈发显得模糊不清。
这种信息断绝的感觉让他倍感焦躁。他就像是狂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,看不清方向,只能凭借本能和有限的知识艰难挣扎。
解禁后的第一件事,他便是以“受惊后需安心凝神”为由,向马皇后请求,允许刘纯太医每日来为他“讲解医经,平和心绪”。马皇后只当他是真被吓到了,想找点事情做分散注意力,自然无有不允。
于是,每日下午,刘纯前来坤宁宫偏殿讲授医经,成了固定节目。然而,真正的授课内容,早已偏离了《黄帝内经》或《伤寒论》。
“刘太医,今日我们不讲经了。”朱橚屏退左右,只留刘纯一人在书房内,神色平静地看着他,“我想知道,徐府侧室夫人的病情如何了?太医院用了何法?效果怎样?”
刘纯吓得手一抖,茶盏差点摔了:“殿……殿下!此乃……”
“此乃机密,我知道。”朱橚打断他,眼神却异常清澈锐利,没有丝毫孩童的懵懂,“但刘太医,医者父母心,无关身份地位。我只是想知道,我们现在面对的,到底是什么?太医院遇到了哪些难关?或许……或许我读过的某些杂书里的偏方奇想,能有一丝启发呢?”
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恳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。经过隔帐诊脉和复元饮之事,刘纯再也不敢将眼前这位皇子完全当作寻常孩童看待。他隐约感觉到,五殿下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洞察力,往往能于绝境中窥见一丝别样的微光。
犹豫再三,医者的本性和对疫情的忧惧终究压过了对规矩的畏惧。刘纯压低了声音,开始详细讲述徐府病患的情况:高烧持续不退、呕吐剧烈、脱水严重、后期甚至出现循环衰竭的迹象……太医院用了各种方剂,清热、解毒、补液、固脱,但效果甚微,病情仍在不断恶化。
“尤其是脱水之症,”刘纯眉头紧锁,“‘复元饮’虽对轻症及预防略有成效,但于此类重症,杯水车薪。津液枯涸,百脉皆空,药石难入啊!”
朱橚静静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。脱水,电解质紊乱,循环衰竭……这些都是霍乱弧菌导致的典型症状,在这个时代,几乎是必死的绝症。静脉补液是唯一可能逆转的手段,但这根本做不到。
他沉吟良久,忽然道:“刘太医,既然口服效果不佳,能否尝试……灌肠?”
“灌肠?”刘纯一愣。灌肠之法古已有之,多用于通便导滞。
“不是用泻药。”朱橚努力组织着语言,“我是想,既然肠胃难以吸收,能否通过谷道(直肠),注入药液?此处吸收或许更快?比如,将‘复元饮’的汤液,稍微稀释温热,尝试缓缓注入?或许能补充些许津液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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