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南竹海的雾气总带着股湿冷的竹腥气,黏在衣襟上,像永远拧不干的水。我们御剑落在竹海边缘的晒谷场时,夕阳正把最后一缕金光揉进竹浪里,原本该热闹的村落却静得反常,只有几只麻雀在谷堆上蹦跳,见了人也不飞,眼睛里蒙着层灰翳 —— 这是阴气侵体的征兆。
“仙师可是来寻失踪的人?” 谷场边的草屋门 “吱呀” 一声开了,一个穿蓝布短褂的老汉拄着竹杖出来,他的裤脚沾着泥,却不是田里的黄泥,是竹海深处特有的黑褐色腐泥。我刚点头,老汉就叹了口气,往竹海里指了指:“这半个月,已经丢了三个了,头一个是王二,去砍毛竹就没回来;后两个是李家兄弟,去找王二,也没了踪影。”
周明掏出罗盘,指针在掌心转得飞快,铜胎上凝出的薄霜比在岭南时更厚:“阴气很重,而且是活的,在跟着竹浪动。” 我蹲下身,摸了摸晒谷场边缘的竹屑,指尖传来细微的 “刺刺” 感,像是有小虫子在咬 —— 这不是普通竹屑,是被阴邪浸染过的 “腐竹”,表皮下藏着肉眼难辨的黑纹。
正说着,草屋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,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妇人抱着竹篮跑过来,篮子里装着刚采的竹笋,却蔫头耷脑的,笋尖泛着青黑色。“仙师,你们快救救我家男人!” 妇人的声音发颤,从怀里掏出块竹牌,“这是王二的,昨天我在竹海边上捡到的,上面还沾着…… 沾着怪东西。”
竹牌是寻常的护身手牌,刻着简单的平安符,此刻符纹却被黑色的纹路覆盖,像蛛网般缠满牌面。我用指尖蘸了点牌上的黑渍,凑近鼻尖闻了闻,有股腐朽的木头味,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—— 这是阴邪吸食阳气后留下的痕迹。“嫂子别急,我们进竹海找找。” 我把竹牌收好,转头对周明说,“你留在村里,要是有异动,就用阳气点燃护阵符。”
刚要踏进竹海,怀里的信囊突然动了动,是出发前青风托人送来的书信,当时忙着赶路没细看,此刻竟自己滑了出来。信纸是用沼泽特有的芦苇纸写的,字里行间还带着点水汽,末尾用红笔标注着几行字:“阴邪化形者,喜仿生人模样,然其本体属阴,遇至纯阳气必显破绽 —— 若见木纹裂痕,便是邪祟无疑。”
我心里一动,青风久居沼泽,最懂阴邪附物的伎俩,他说的 “木纹裂痕”,怕是指阴邪附在竹木上时,本体的纹路会在阳气下暴露。把信纸折好揣进怀里,我握紧阳天剑,剑鞘上的朱雀纹泛着微光,这是剑身感知到阴邪的征兆。
竹海深处比想象中更幽深,阳光穿透层层竹叶,只剩下零星的光斑,落在铺满腐叶的地上,像碎掉的镜子。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突然听见前方传来 “沙沙” 的响动,紧接着是个男人的声音,带着哭腔:“谁来救救我!我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!”
循声跑去,只见一棵千年老竹下,一个穿粗布衣裳的汉子正蜷缩着,裤腿被竹枝划破,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—— 竟是村民口中失踪的王二!“王二哥?” 我快步走过去,刚要伸手扶他,却突然想起青风的话,指尖的阳气下意识地凝了凝。
王二抬起头,脸上满是泥污,眼睛却亮得反常,死死盯着我的手:“仙师快带我出去,这林子里有怪物,会吃人的!” 他说着就要抓我的手腕,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,余光瞥见他的袖口 —— 那里的布料下,隐约有一道横向的纹路,像是木头的年轮。
“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?” 我放缓声音,同时悄悄引动阳气,阳天剑的剑柄传来温热的触感。王二愣了一下,眼神闪烁了一下,才支支吾吾地说:“我…… 我砍竹的时候,突然起了大雾,然后就迷路了,腿也被竹枝划破了。” 他说这话时,袖口的纹路又明显了些,像是在跟着他的呼吸蠕动。
我心里的疑虑更重了,却没戳破,只是点了点头:“那你跟紧我,我们往回走。” 王二立刻爬起来,紧跟在我身后,脚步却轻得反常,踩在腐叶上竟没有一点声音。走了没几步,我突然发现不对劲 —— 周围的竹林好像在移动,刚才还在左边的那棵歪脖子竹,此刻竟出现在了右边,地上的光斑也变得混乱,像是在绕着圈子。
“仙师,怎么还没到出口啊?” 王二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,我回头一看,他的脸正在发生变化,皮肤变得像竹皮一样粗糙,眼角的皱纹里渗出黑色的汁液。“你根本不是王二!” 我猛地抽出阳天剑,剑气划过空气,带起一阵风,吹得王二的衣袖裂开 —— 里面根本没有手臂,只有一截布满木纹的竹枝,上面还沾着新鲜的竹屑。
“嘿嘿,被你发现了。” 假王二的身体开始扭曲,竹枝般的手臂疯狂生长,缠住周围的竹子,原本开阔的空间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竹枝堵住,形成一个封闭的 “迷宫”。竹叶纷纷落下,在空中织成一张张网,网眼里泛着青黑色的光,那是凝聚的阴邪之气。“你以为能走出去?这竹海就是我的地盘,进来了就别想出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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