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,姓杨,穿一身普通的干部装,提个旧皮箱,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基层干部。但魏莱注意到几个细节:他的手掌有老茧,但不是农活磨出来的,更像是长期操作仪器留下的;他的眼神很锐利,看人时像在评估什么;还有他走路的方式——步子很稳,每一步的距离几乎相同,像是受过严格训练。
“魏莱同志,你好。”杨同志伸出手,握手很有力,“我姓杨,西北零三七项目联络员。陈伊伊同志托我给你带封信。”
他从内衣口袋掏出一个信封。魏莱接过,信封很普通,但封口处有个极小的红色印记——三个点组成的三角形,和之前小吴留下的标记一样。
这应该是陈伊伊和她约定的暗号。
“杨同志一路辛苦,先休息一下吧。”魏莱说。
“不用,时间紧。”杨同志看了看四周,“有安全的地方说话吗?”
魏莱带他去了镇政府后面的一间备用办公室。这间屋子平时堆放杂物,很少有人来。关上门,拉上窗帘,屋里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。
杨同志打开皮箱,从夹层里取出几份文件:“这是项目组的最新要求。首先,对你们第一批样品的评价——合格,可以使用。但性能还有提升空间,特别是电学特性,需要达到理论值的85%以上。”
魏莱接过文件,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。她看不太懂,但能看出西北对样品的要求很高。
“第二批样品损失的情况,陈伊伊同志已经汇报了。”杨同志继续说,“项目组理解,这是不可抗力。但第三批样品必须在十一月底前交付,数量不少于五百克,性能要达到新标准。”
“时间很紧。”魏莱实话实说,“新工棚刚开建,设备需要重新调试,原料……”
“原料我们提供。”杨同志打断她,“十月中旬会有一批高纯度原料运到,走铁路到县里,你们去接。设备方面,这次我们带了两台新的——一台真空烧结炉,一台粒度分析仪。已经伪装成农机配件,在路上了。”
魏莱心里一喜。新设备,而且是专业的设备,这能大大提升制备效率和成功率。
“另外,”杨同志压低声音,“陈伊伊同志父亲笔记的破解,有了重大进展。”
魏莱屏住呼吸。
“那些坐标,经过核对,指向三个地方:一个是甘肃玉门,一个是新疆克拉玛依,还有一个……”杨同志顿了顿,“在境外,蒙古境内。”
境外?魏莱心里一沉。
“陈教授为什么要记录这些坐标?陈伊伊同志推测,可能跟她父亲在德国留学时的研究有关。她父亲在柏林工业大学时,曾参与过一个国际合作项目,研究特殊地质条件下的矿物形成。后来战争爆发,项目中断,但陈教授可能保留了部分资料。”
“这些坐标,跟我们的项目有关吗?”
“可能有关。”杨同志说,“陈伊伊同志在父亲笔记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公式,把材料性能参数和地理坐标联系起来。她怀疑,她父亲可能发现了一种‘地理-材料’的对应关系——在某些特殊地质条件下,更容易制备出高性能材料。”
这个想法太超前了,魏莱一时难以理解。材料性能和地理条件有什么关系?
“这只是推测。”杨同志说,“但项目组很重视。如果这个推测成立,那我们就不需要完全依赖实验室制备,可以寻找天然产地,或者建立野外试验基地。”
魏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:“杨同志,冒昧问一句,咱们这个项目……最终的目标是什么?”
杨同志看着她,沉默了很长时间。最后他说:“魏莱同志,以你的级别,我本不该多说。但陈伊伊同志特别交代,对你,可以适当透露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背对着魏莱:“你知道原子弹吗?”
魏莱心里一震:“知道一点。”
“美国有,苏联也有了。”杨同志的声音很低,“咱们国家,现在还没有。但没有,就要挨打。朝鲜战场上,美国人为什么敢这么嚣张?就是因为他们有,我们没有。”
他转过身,眼神灼灼:“零三七项目,虽然不是直接造那个,但它是那个的基础。就像盖房子,没有地基,就盖不起高楼。你们现在做的,就是在打地基。”
魏莱的手有些发抖。她猜到过这个项目的重要性,但没想到重要到这个程度。原子弹——那是国家安全的终极保障。
“所以你们的工作,非常重要。”杨同志走回来坐下,“重要到……有时候需要做一些非常规的事,冒一些非常规的险。你明白吗?”
“我明白。”魏莱深吸一口气,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
“两件事。”杨同志竖起两根手指,“第一,尽快恢复生产,交付合格样品。第二,协助陈伊伊同志破解她父亲笔记的全部秘密。特别是那些坐标——如果可能,要去实地探查。”
“探查?去玉门?克拉玛依?甚至……蒙古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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